Linux Desktop永續失敗之謎

此文是2018年筆者拙文四個原因令Linux更適合作Server的續集，旨在探討一個筆者思考多年，卻未解之難題: 就是為何Linux Desktop永遠都不受普遍用戶歡迎呢？

迄今為止，根據StatCounter的數據，Linux Desktop 在桌面及手提電腦市場只有2.81%的佔有率。

在開始探討前，先講解一點背景資料。筆者由2012年開始在常用電腦只用Linux、沒有Dual Boot也沒有Windows VM備用，到了今天剛好第十個年頭。筆者習慣使用不同Flavour的Ubuntu，在探索的過程中亦曾使用過Fedora、Debian 、Linux Mint等受歡迎的Linux發行版(Distros)。現正在使用的，是Ubuntu 的22.04 LTS版本，也就是長期支援版本(Long Term Support version)。

在這十年使用Linux旅途上，筆者也曾經向不少人推介過使用Linux，迄今為止，筆者成功影響多位人士使用Linux，無獨有偶的是，這些人都是Programmer，至於非Programmer呢？ 筆者成功說服的例子是── 0位 。 筆者在推介時往往這樣說: 「Linux Desktop 美觀，速度快、安全、穩定、方便依個人喜好設置，基本上你希望有的功能都有; 你不知道你需要的功能，安裝一兩個軟件就可以輕鬆解決。」 筆者往往得到的回答卻是: 「真的嗎？，Linux 不是很難用的嗎？要打command 先用到的。」

如果你有類似的疑問，這是既有印象在作怪，在很多人的印象，Linux是這樣的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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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其實2022年的Linux界面比較像這樣:

Linux 選擇太多

上面的界面看起來很不錯吧？那這就是Linux 嗎？ 當然不是。而這只是多種桌面環境的其中一種。桌面環境(Desktop Environment)一個字對Windows 及Mac的用戶都很陌生。

這張圖一眼就知道是Windows 11 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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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張圖一眼就知道是MacOS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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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論你走到世界何地，Windows 11都是一個同一個界面，MacOS Catalina都會有同樣的hotkey。 因為Windows 11 只有Window Shell這個桌面界面; MacOS Catalina則只會使用Aqua。

那Linux Desktop又有多少個呢？ Well... Linux社群這樣的文章屢見不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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Linux 不只有很多桌面環境，還可以輕輕鬆鬆寫出一篇文章，評選最佳的十個桌面環境。 事實上，Linux 主流發行版就有超過20個桌面環境。

剛才筆者一直在提發行版(Distros)這個詞語，卻一直不解釋。因為比起現有的發行版數目，桌面環境只是小巫見大巫，以下是Linux 發行版的family tree中的一部份， 僅僅是放大了Ubuntu的一部份。

所謂發行版，其實就是一個與其他Linux有些許不同的Linux，不論是安裝的軟件、桌面環境、設計用途等等，都有各自的着重點。 而你沒有看錯啊，上圖每一點都是一個Linux Distro，所以光是Ubuntu就有數以十計的發行版是基於Ubuntu 開發(derived distro)。

這只是整條family tree 很少的一部份，有興趣的話你可以到Wikipedia繼續細看。 現今世界上有超過600個正在活躍開發的Linux 發行版。

當然，絕大多數用戶只會選擇少數幾個主流發行版使用，但即使主流發行版，仍然有不少選擇出現: apt與rpm之爭、 flatpak與snap與AppImage之爭等。

通常一個Linux 用戶「入坑」後，往往會經歷一段稱為Distro Fever的情況，也就是在短時間內不斷嘗試不同的Distros。。情況大概類似你帶了一個小孩到了 糖果店，琳瑯滿目的糖果令小孩幾乎每一款都想嘗試一下。 對一個普通用戶而言，這可不像小孩到了糖果店，而更像是一個巨大選擇困難(Paralysis by choices)，不少人只是去餐廳吃個飯都要考慮良久，動不動就有600個發行版、20個桌面環境，普遍用戶只會覺得遙不可及，往往在這一點就會拒Linux Desktop 於門外。

Linux 沒有預載優勢

筆者認為是這一點是Linux Desktop 先天不足的重大原因， 就是根本市面上買不到 預載 Linux Desktop 的手提電腦，桌面電腦現今主要是遊戲玩家向，就更少用家會 安裝Linux 在桌面之上。

在現今大廠商之中，更只有Dell有提供Ubuntu 作為手提電腦的預載操作系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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細看圖的左邊，這是唯一一部 預載Ubuntu的手提電腦，Chrome OS雖然也是基於Linux，也只有4部，其餘過百部，都是預載Windows 11的。 同理, MacOS也是預載在所有MacBook之上。

沒有預載影響有那麼大嗎？ 當然有，對普遍用戶而言，操作系統與硬件密不可分，最常見的換機理由，就是「舊電腦很慢，已經啟動不了」。電腦老手會知道，啟動電腦失敗通常是軟件問題，硬件甚少會在幾年間出現大問題，但普通人礙於電腦知識所限，無法解決這個問題。 如果連普通的啟動問題都無法解決，要求一般用戶上網下載Linux 發行版，制成啟動USB，再重新安裝操作系統，更是一個不可能的任務。

那有廠商主力銷售Linux 手提電腦嗎？當然有，最著名的(在Linux社群內著名)就是System76，但在Linux社群以外基本上是0知名度。 普遍大眾只會討論是否應該買下一部新推出的MacBook。

普通用戶不在乎開源

最後是一個相當抽象的原因。不少Linux用戶，會使用Linux的原因，是因為絕大多數Linux的軟件都是開源，使用Linux正好符合了這個 推廣開源軟件的理想。 與普遍印象相反，幾乎全部常用之軟件，在Linux Desktop都有開源替代品。

常用軟件	開源替代品
Microsoft Office	LibreOffice, OpenOffice
Adobe Photoshop	Gimp, Krita
Adobe illustrator	Inkscape
Windows Media Player	VLC
Microsoft Outlook	Mozilla Thunderbird
iMovie/Microsoft Movie Maker	Kdenlive, Shotcut
Adobe PDF Reader	Okular

當然每一款都是與常用軟件在功能上有所分別，但這些替代品，清一色都是自由(Free)、免費(Free of charge)、開源(Open source)軟件。

你可能會問，用開源軟件比用商業軟件有何好處呢？ 誠然，對普通不諳編程的人而言，即使軟件是開源的，也依然無法理解。但對軟件工程師，則是另 一番景象，開源軟件容許個人可以閱讀程式碼，從而協助改進、提供意見，令該軟件更上一層樓。但對普通用戶來說，使用軟件往往是「習慣了就好」。不會去深究背後原因，畢竟不是每一個人都是軟件工程師。所以在轉用Linux Desktop 之上，還是有許多 人因為無法使用某某常用軟件而最終卻步。

對個人來說可能無大分別，但在國家層面上，對商業軟件的依賴，確實是一個隱患，因此南韓政府在2019年開始研究將政府的主要桌面操作系統轉為Linux，為的正是要減少對科技公司的依賴。筆者以前不記得從那裏看過一個講法，覺得很有意思， 大意如下:

在中小學的電腦堂上教授Microsoft Windows(或MacOS, 原理一樣)，就是將國家的電腦教育未來押注在一間科技公司之上。

更新近的例子是中國政府在2022年要求政府更換電腦操作系統至Linux，這其實與上面南韓政府的情況相類似，都是為了保障自身科技發展，不會過份依賴一間科技公司。

以上三個原因，三管齊下:

• 普通用戶不在乎開源，很少會主動轉用Linux Desktop，Windows 及MacOS 已經夠好了。
• 手提電腦沒有預載Linux，非技術用戶很少會有機會使用Linux Desktop。
• 即使有興趣的用戶，也有機會因為Linux 選擇太多，最終打了退堂鼓。

就做成了2.81%的市佔率。

不是原因的原因

以下是一些常常有Linux 社群內誤解以為是原因的原因，但筆者認為站不住腳。

不是原因: Linux 軟件質素差劣

這個原因明顯錯謬，不少開源軟件如VLC Player、LibreOffice等，都是質素非常高的軟件。在某些範疇之中，開源軟件更是絕對主流，程式碼編輯器(Code Editor)就絕大多數都是開源軟件，在Linux上都可以使用的。

不是原因: Linux 硬件支援差劣

這個原因在20年前或許是事實，但到了2022年的今天，Linux 已經在各式各樣的硬件落地生根，不論是最快的超級電腦、供教育用途的樹莓派、NASA 的毅力號火星探測器， 在你客廳中的Router、亞馬遜雲端上的絕大多數VM、佔世界75%的Android 手機，以上通通都是運行在Linux之上，可以肯定的是，你現在能閱讀這個網站，數據中間必然由多部 Linux處理過。

不是原因: Linux的 用戶體驗惡劣

這個原因也是在近五至十年間愈來愈過時，現今Linux有不少發行版以簡單易用作招徠，例如外觀上模仿MacOS的elementary OS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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或是System 76的PopOS都是其中的表表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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普遍Linux Desktop UX 在近年大大提升，安裝亦愈見簡單，依筆者個人見解，UX上與Windows及MacOS早已是不相上下。

總結

Linux 社群中的有一個講法，稱為 Year of Linux Desktop，也就是Linux Desktop終於受大眾歡迎的一年。每一年社群都有人問，今年會是Year of Linux Desktop嗎？結果想當然知，就是由Linux 面世以來，沒有一年是Year of Linux Desktop。細心重看筆者所述之三個原因，主因是Linux Desktop與 Windows 及 MacOS的差距根本不在技術因素(technical factor)，而在人的因素(Human factor)。即使Linux Desktop在美觀上、功能上都遠超另外兩個競爭對手 ，只要現有因素不變，結果就不會有分別，Year of Linux Desktop永遠不會發生。